“范学士？”那女子一把揪住范瑾的袖子，把缩到陆穗身后的范瑾揪了出来。
“柳尚衣。”范瑾不知所措地瞥了她一眼，讪笑道。
难道是旧情人重逢的狗血戏码？难怪范瑾左右推辞不肯来尚衣局，原来旧情人搁这儿守着呢！陆穗为范瑾捏了一把汗，已经开始头脑风暴劝架的话术了，但她吃瓜的心依旧蠢蠢欲动，甚至想来点瓜子。
因着范瑾那一眼，柳尚衣刚刚揪范瑾那股牛劲顿时没了，她娇羞地掩面:“范学士今日要来，怎么不提早差人通报一声，我也好做些准备。”
范瑾道:“我也不知道我今天要来……”
柳尚衣把丝帕挥到范瑾面前:“随心而动，我懂。”
原来是这柳尚衣单恋范瑾。啧啧，没想到范瑾不仅受文曲星庇佑，还受月老眷顾。陆穗退到原地看戏。
范瑾道:“我是陪陆先生来做衣裳的。”
怎么把她一个吃瓜群众卷进去了。陆穗尬笑道:“两位先聊，我随便看看。”
“陪她？”柳尚衣上下打量陆穗，一副看情敌的表情，“她是谁？你为何要陪她？”
范瑾解释道:“这位是陆先生，是曹太傅特召进宫来协助他的。”
“原来是陆先生！瞧我，只顾着手头的事了，竟不知宫里来了贵人。”柳尚衣看着陆穗年纪不大，不信她是范瑾的老师，但一听是曹太傅的助手，便改换了态度迎她进尚衣局。
陆穗感叹，果然出门在外得有个身份傍身。
“曹太傅平时最偏爱兰草样式，衣裳以素净庄重为主。先生不愧是太傅身边的人，眼光独到，这批蜀锦是新来的。”柳尚衣忙着与陆穗套近乎，她这会儿顾不上范瑾，爱情得为事业让步，她是懂轻重缓急的。
范瑾乐得清闲，他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本书，就近拉了张太师椅就坐下看起来。
“敢问柳尚衣，尚衣局的料子一般都是何处供货呀？”陆穗不忘正事。
“都是从大晟各地精选的，也有外邦进贡。都是不可多得的好物。”柳尚衣说。
绣罗坊的布匹来源没有尚衣局广，也没有从外邦进口的布料。陆穗觉得可以提议罗绣娘开辟一个外贸板块，或许自己能担任采购员，就是不知道在古代做外贸会不会用上英文。不管了，先提前练练英语口语吧。
“这些花样确实精巧，用的什么绣法？”陆穗问。
“这是盘金绣。大晟不缺绣娘，缺的是出类拔萃的绣工，只有出类拔萃的绣工才配得上先生您呢！”柳尚衣能说会道，“这盘金绣是宫中独有，我再为先生绣些新花样，别说在宫中，就是走出大晟也没人与您撞款。”
omg！没有一个女人能拒绝限定款。柳尚衣吹得天花乱坠，陆穗听得心花怒放。
“那来一件！”陆穗拍板道。
“好嘞！先生想绣些什么花样？”
“兰草。”陆穗转念一想，兰草本就淡雅高洁，配金线似乎俗气了，她改口道，“还是绣鹏鸟吧。”
“不愧是先生，志气都绣在衣裳上了！”柳尚衣吹捧道。
“低调、低调。”陆穗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内心沾沾自喜。
要不是柳尚衣身居要位，陆穗都想兼职一次hr，把柳尚衣挖去绣罗坊了。比起柳尚衣，自己那点嘴皮子功夫还差得远，看来自己的金牌销售之路任重道远。
“衣裳做好了就给您送到掌文殿。先生慢走！”柳尚衣在门前恭送，范瑾擦身而过时，柳尚衣这才想起他来，她抛出一个媚眼，“范学士慢走。”
范瑾浑身起鸡皮疙瘩，一个没留神就踢在门槛上险些摔了一跤。他来不及整理衣冠，拉着陆穗落荒而逃。
走了好久，直到看不见尚衣局的牌匾，范瑾才敢停下来喘气。
“难怪你不肯去尚衣局，原来是怕柳尚衣。”陆穗看着范瑾的狼狈样，噗嗤笑出声。
“先生莫取笑我了。”范瑾擦了把汗。
“柳尚衣热情热心，她之前难为你了？”陆穗问。
“难为倒不至于。”范瑾招呼陆穗靠近，他以手掩唇，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怀疑……我怀疑柳尚衣对我……对我图谋不轨……”
陆穗虽然早已察觉，但听到范瑾亲口说出时，还是忍不住笑弯了腰。看来这书呆子也不是完全呆。
“陆先生，你！你低调些！”范瑾捂住陆穗的嘴。
“范学士，春天到了，桃花开了。”陆穗呜呜喊道。
“陆先生，我知道您肯定有法子。”范瑾放开手。
陆穗摊手:“我不是月老，不是丘比特，不然我早就给自己牵根红线、射上一箭了。”
“可是您是我在宫中唯一的人脉。”范瑾可怜兮兮地望着陆穗，他摇着陆穗的胳膊，把“陆先生”翻过来覆过去地喊。
“好了、好了。这位患者，你且把你的病症说来，我才好对症下药。”陆穗还是心软了。
“其实我与柳尚衣并非一面之缘，但我也只与她打过两次交道。在一个云淡风轻的早晨……”
在一个云淡风轻的早晨，范瑾金榜题名，应召御街夸官，柳尚衣亲自来送礼袍，只为一睹状元风采。怎料天意弄人，忽降阵雨，纵使柳尚衣百般呵护，礼袍送来时也洇湿了，就在皇帝龙颜大怒之际，范瑾掀袍跪下，将柳尚衣护在身后，一句“风雨也想一睹大晟盛世风光，雨露亦作苍天贺礼”浇灭了皇帝的怒火，也叩开了柳尚衣的心房。
第二次见面是在范瑾搬进翰林院后，那日同样云淡风轻，范瑾正伏案温书，柳尚衣借送官服的名义进了范瑾书房……
“等等！”陆穗的神情若有深意，“这是我可以听的吗？”
“陆先生，可能没有你想听的内容。”范瑾立掌挡住陆穗八卦的表情，“柳尚衣端着官服站了一刻钟就是不肯放下，非要我亲手接。”
“只是要你接官服？”
“好吧……其实她还趁我接官服时摸了我的手。她为表解围之恩，非要向我敬茶。”
“只是喝茶这么简单？”
“……她非要亲手喂我喝茶。”
原来职场x骚扰由来已久，没想到柳尚衣竟面对爱情如此直白火辣。陆穗问:“然后呢？你喝了吗？”
“我没喝，她一怒之下给自己灌了一壶茶……然后……然后她说自己喝醉了，头晕眼花，要我扶她。”
这个柳尚衣不仅会说还会演。陆穗心道佩服，问“你扶了吗？”
“她扶了我。”
“什么情况？！你也醉……醉茶？”
“我不敢扶，怕她讹我。”范瑾诚恳道，“所以我二话不说就倒地上了，柳尚衣吓得不轻，边扶我边喊太医。”
妙啊！扶不扶的社会难题竟然早在古代就有解了。陆穗抚掌感叹古人的智慧。
“你既然有法子，还要我帮你什么？”陆穗问。
“柳尚衣并未直接表露心意，一切也暂时是我的揣测，若是这样说开，柳尚衣也会难堪。”范瑾叹气。
“所以你要我帮你去试探柳尚衣的心意？”
“正是此意，若是无心便罢了，若是柳尚衣对我有意，还请陆先生劝她早觅良人。”
陆穗对尚衣局的市场调研才刚刚开始，往后多的是机会与柳尚衣打交道，也好趁此机会多与柳尚衣套套近乎，多了解一下布匹市场，所以陆穗答应了范瑾的请求。
陆穗不想住宫中，住在宫中有一种睡在办公室的感觉，工作和生活都在一处，仿佛卖身给了工作，更何况还是陆穗一心想逃离的工作。于是曹太傅贴心地把陆穗安排在了宫外，每日有马车接送。
陆穗拎包，不对，空手入住京城豪宅，一人独享山珍海味，过着神仙般的日子，这种日子重复而稳定，物质是丰裕了，可是陆穗的精神依旧空虚——她当初辞职的初衷可不是为了这般稳定平凡的生活，她可是要闯出一番大事业，实现人生价值的奋斗派！
理想的冲击让在婢女的伺候下抹干净嘴、被扶到太师椅上的陆穗扑腾而起，这个雄鹰般的女人拿出纸笔，挥毫就是一个商业计划。
正当她欣赏着自己的商业计划，畅想着未来的商业版图时，府上来了位不速之客。
“陆先生。”传话的老太监把拂尘往胳膊上一搭，身后的随从就双手奉上一本黄皮册子，“这是曹太傅交给您的名册，掌文殿学生的名字和基本情况都在上面了，您需得铭记于心。”
“多谢公公。”陆穗双手去接名册。
“曹太傅还要我给您捎句话。”
“您请讲。”
老太监笑盈盈地从袖中掏出一张小纸条，他摊开小纸条:“陆穗。”
“到！”陆穗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应激般敏感起来。
“陆先生，这是曹太傅给的纸条上的第一句，不是老奴以下犯上，直呼您的名讳。”老太监指了指纸条，一脸无辜。
“呵、呵呵——您继续。”陆穗摆手。
老太监清了清嗓，开始字正腔圆地念起来:“第一，明日首次与学生见面，最迟卯时就得入宫，切莫迟到。”
陆穗道:“迎新会，我懂。”
“第二，为师者，会见学生需得正衣冠、端言行。”
“裙子要过膝，最好是裤装，上衣不能太短、太紧、太透，不能穿奇装异服……这些我熟。对了，有没有工作服？就是我在掌文殿要穿的官服。”
“有的，尚衣局在抓紧时间赶制，先生要等几日了。”老太监继续道，“第三，传道解惑乃师者本分，需博览群书，考据本源，切莫敷衍学生。”
……
“第一百零一……陆先生、陆先生？”老太监喊道。
“到。”陆穗眼皮打架，昏昏欲睡，“还有多少条？”
“还有——”老太监把小纸条完全铺开，小纸条竟长到能垂落到地上。
陆穗惊掉下巴。不是说捎句话吗，曹太傅好歹也是几十年的语文老师了，他写文章不打句号吗？这哪是小纸条，这是面条吧？！不对，这比她的命都长啊！
“回先生，还有一百零一条。”
“罢了！罢了！纸条留下，您回去复命吧。”陆穗摆手让婢女送行。
“哦。”老太监乖乖把纸条卷起来，放到桌上，刚要走就被陆穗叫住。
“我也有句话带给曹太傅。”
老太监转身，一副洗耳恭听状。
“让他老人家出本书吧。书名就叫《论优秀教师的品格与修养》。”
作者有话要说：
御街夸官：指考中进士或官员升迁时，鼓乐游街，接受万民朝贺。（具体可自行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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