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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罗坊今日热闹,罗绣娘一大早就敲锣打鼓恭送两位贵人入宫。
她前一秒还左手陆穗,右手范瑾,拉着他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不舍,下一秒眼见客人进了铺子,就抹了泪笑语相迎,表情管理的速度之快让入行不久的陆穗望尘莫及。
“范大人,您今日这身威风。”陆穗与范瑾同入宫见老太傅,小太监在前面引路,她照例与范瑾寒暄。
“绣罗坊的料子好,罗老板的手艺也好。您今日这身也精神。”范瑾与陆穗开启了商业互吹模式。
如今他俩都是绣罗坊的门面,罗绣娘翻箱倒柜拿出了绣罗坊的好货、贵货,全套在他俩身上。
“这位公子——”陆穗与前头带路的小太监搭话。小太监不敢答,只顾闷着头走路。
“小哥?兄弟?帅哥?”陆穗见小太监不应答,直接拍了拍他的肩膀,吓得他一激灵。
“两、两位大人,何、何事吩咐?”小太监是个结巴,他哆哆嗦嗦,不敢抬头。
“我就瞧着你这身料子不错,平日都去哪儿做衣裳?”陆穗露出了销售的招牌式微笑,她这时仍不忘做市场调研。
“尚、尚衣局。”小太监结结巴巴。
“哦——工作服嘛,我懂了。”陆穗笑道,“放假时总要与亲朋好友聚聚,穿这身就不合时宜了。改日去绣罗坊挑几身常服啊。”
小太监点头哈腰:“奴、奴才记住了。”
“要做衣裳就找我,素纱、素罗、云锦、织锦……应有尽有,制衣工艺也成熟,绣罗坊十年老店,诚信经营。这是我的名片,陆穗。”陆穗双手递上名片时,小太监腿一软,跪在地上。
“大人折煞奴才!”小太监被吓得不结巴了。
陆穗把名片插在小太监腰带上,嬉笑着扶他起来:“我就是个生意人,改日多带几个朋友去照顾绣罗坊生意。”
绣罗坊可不能倒。陆穗迟早要回去,这可是她在京城安身立命的饭碗。
“奴才遵命!奴才遵命!”小太监惊魂未定,他站不稳,滑跪在地上,咚咚又是两个响头。
墙头上。
两颗一大一小的脑袋鬼鬼祟祟地探出来又缩回去。
“三皇兄,这是新来的先生?”小脑袋缩着脖子,“你看她还未上任就先给了小结巴一个下马威,面上笑嘻嘻,瞧给小结巴吓得站都站不稳了!”
“笑面虎!绝对是笑面虎!”大脑袋从墙上跳下来,“曹太傅这是找了个帮手来治咱们呢。我猜,她刚刚给小结巴的纸片上写着……”大脑袋没接着说下去,反而抱着胳膊打了个寒战。
“写着什么?哎呀!三皇兄,你别卖关子!”小脑袋趴着墙上,催促道。
大脑袋仰头看他,面色阴沉地做了一套抹脖子吐舌头的动作,吓得小脑袋咽了一口唾沫。
“那、那我们得想法子把她赶走!”小脑袋抗议道。
“对,我正有此意!”大脑袋眼睛骨碌碌地转,边在墙下绕圈边盘算着鬼点子。
“欸!三皇兄,你别走!我下不来!你倒是在下面接着我啊!”小脑袋见大脑袋越绕越远,两只手扒拉着墙头,急得直蹬腿。
掌文殿的老太傅等候多时,加上殿内沉香缭绕,他不禁撑着胳膊打起瞌睡来,咚一声,胳膊没撑住,他一头磕在书案上,辛亏没人看见,他咳嗽两声,整顿神色端坐起来。
“太傅,两、两位大人都、都带到了。”小太监把陆穗和范瑾带到殿前就匆忙退下。
“来了。”老太傅从屏风后走出,一身素灰绣兰草的袍子,两鬓花白,额头上不知为何有个鼓起的小包,有些滑稽,但整体还算精神矍铄,慈眉善目。
等等!这眉眼似曾相识……
“曹、曹、曹——”这回轮到陆穗结巴了。
“哎——小姑娘怎么骂人?”老太傅捋了捋胡子,瞪大了他的小眼睛。
“陆先生,这位就是引荐你入宫的曹太傅。”范瑾见陆穗一副见鬼的样子,一把按住她的背给老太傅行了个四十五度的鞠躬礼,“曹太傅,这位是我的先生,陆穗。”
“曹、曹太傅。”陆穗的目光还停留在老太傅脸上,“失敬、失敬。”
陆穗昨日演习了好几遍要如何当面拒绝老太傅发的口头offer并为绣罗坊做一波宣传,她进殿前连名片都摸在手里了,这会见了这张熟悉的脸,她顿时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这真的是老太傅吗?这不是她现代的带教老师曹昀吗?!他不是两年前就退休了吗?!
“两位之前认识?”看着陆穗精彩的表情,范瑾有些莫名其妙。
陆穗:“认识!”
老太傅:“不认识。”
老太傅依旧面若春风,笑道:“以后就认识了。毕竟陆姑娘以后就是我的接班人。”
接班人?!对一心想摆脱教师行业的陆穗来说,这无疑是晴天霹雳。
“曹太傅,我不是这块料。”陆穗挥手婉拒。
“名帖都准备好了,还故作推辞,是俸禄没谈妥?”老太傅看见陆穗手里挥动的名片就去拿,他笑起来小眼睛眯成缝,“陆穗,销售,京城绣罗坊……”
糟糕!陆穗这才想起自己手里攥着的是绣罗坊的名片。
老太傅念着念着,脸色突然沉了下去,殿上顿时静如死水,连范瑾都想找条地缝钻进去,更别说陆穗了。
陆穗声如细蚊:“您听我狡辩……”
在成君中学时,带教老师曹昀言传身教,对她这个新人投注心血,如今她一声不吭就转行,陆穗自觉无言面对曹老师。
正当陆穗埋头听候发落时,老太傅却拍了拍她的肩:“字写得不错,是教书的好料子!”
啊?这也行?陆穗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是她在绣罗坊工作时自制的名片,纯手写。
以前她在成君中学时,粉笔字就是公认的好,她自称第三,就没人敢排第二,为啥她不称第一呢,因为第一是她最敬仰的带教老师,也就是眼前的曹老师。
“对、对、对!这字写得真好!”范瑾随声附和,还偷偷扯了扯陆穗的衣角。
老太傅道:“陆姑娘,老夫知道你初来乍到,多有忧虑,你放心,你供职掌文殿,由老夫亲自带你熟悉事务。”
陆穗一拒:“我在宫里……水土不服。”
老太傅:“那就在宫外给你置办宅子。”
陆穗再拒:“我自认品德有亏,不配为师。”
老太傅:“人贵在自省自知,相信你知错能改。”
陆穗三拒:“我有些隐疾,恐怕会传染。”
老太傅:“传太医!”
“课时费多少?有五险一金吗?试用期多久?包不包食宿?贵校晋升机制是怎样?”陆穗知道老太傅是不会放她走的,这个老师是非当不可,所以她连珠炮弹般抢先发出一串疑问。
老太傅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满意地捋着胡子:“你暂时留在我身边协助,有我一口饭吃就饿不死你。”
陆穗瞧他一身素衣,心想好歹跟了个大官,他省吃俭用,兴许能多省点给自己,于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范瑾正要躬身贺喜——
“等等!”
老太傅闻声停下脚步。陆穗招呼范瑾先出去,她沿着老太傅的步伐,逐渐走近他。
“我有些问题,需要您解惑。”陆穗看着老太傅慢慢转过身来,“曹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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