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家大人常年在国外,没人管,客房随他住。
谢存山虽年轻,但身材精壮,皮肤黝黑,吊儿郎当地往柜台那儿一坐,虎着脸看人像模像样,网吧里那些想逃单的,打架闹事的,找人的,打急眼了砸键盘耳机的都能被他镇住。
刚开始他也觉得这份工作好。除了拉拉架,吓唬人,其他时候自己也可以打游戏。
他几乎没日没夜地泡在网吧,下了班就去杂物间的行军床睡觉,睡好了继续起来打游戏。至于吃饭,要么泡面火腿肠,要么楼下的的士司机餐厅送上楼,十二块钱三个菜,肉零星半点,全是面粉团子。
这种没见天光的日子过了好几周,唐小勇回来了,来网吧找他,带他出去吃饭,刚走出门,到了大日头下面,一晒,谢存山哇地一下就吐了。
然后他就没再回网吧。
网吧老板还挺遗憾,他当网管的这个月打架闹事的少了一半。
唐小勇带他去高档酒楼吃了顿粤菜,又去洗浴中心好生洗了个澡,告诉他自己新开了游戏厅,机器都是新的流行的,这次地段更好,保准不赔钱。
“小亮,宇子,他们都来。还跟之前一样。”
谢存山没问他从哪儿弄来的钱,只是有点不愿意去。
他辍学近一年了,跟着唐小勇混,跟着刘闯混,刚开始呼朋唤友,打架喝酒,网吧ktv,都还有点新鲜劲儿,久了觉得同样是日复一日,又开始迷茫。
去年他爸来找他过一次,要他回去读书,软的他不听就来硬的,在台球厅门口当着人面给了他两耳光。
——谢存山背着自己的两身换洗衣服和三千块工资跟着唐小勇去了店里,左瞧右瞧,地段好,机器都是最新款的,装修也是簇新的,唐小勇为了‘迎合市场’还在门口弄了几台抓娃娃机和大头贴机器。
谢存山摇摆不定,说,前段时间表舅联系,说他在日本开物流公司,正好缺人手,能办签证,工资比桐城高不少。
唐小勇哦了一声,还是那副蔫头搭脑的样子,蹲在后门的大垃圾桶旁边吸烟,说,你有好出路我当然不留你。跟着我的人里面就数你脑子好使。
他捏着烟胡乱指了指,又说,“这儿离路西法近,后门对着后门,等你走的事情定下来了,咱们几个再去喝酒。给你送行。”
——谢存山没再提去日本的事情,第二天就替唐小勇来给装修监工了。
除了唐小勇,与他最铁的就是麻子。
麻子比谢存山还大两岁,两人是发小,在同一个家属院里出生长大。
麻子的父母早年离婚各自出国组建家庭,他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溺爱,吃不得读书的苦,又不缺钱花,胸无大志,高中读完之后他就不想再读了。
父亲刚开始安排他去澳大利亚留学,语言成绩要90,他死活只考得出45。也就不了了之。
周五上午麻子正式拆石膏,谢存山罕见地起了个早,陪他一块儿去。
——拆完了石膏,谢存山又陪他去处理摩托车。麻子走得一瘸一拐,右脚三个月没活动了,肌肉萎缩了一大圈。
他提车第一天就摔了车,摩托车放在修理厂也不急着处理,骑是不敢再骑了,想着修一修做二手卖了。
他们刚到修理厂,麻子的女朋友也来了。
他女朋友叫小苗,是个读卫校的小姑娘,娇小可爱,围着麻子的腿看来看去,又问他,拆石膏痛不痛啊北鼻。
谢存山习惯了他们之间肉麻得吓人的交流方式。麻子摔车那天晚上被送到医院,小苗追着担架哭了一路,哭得生离死别,惊天动地。
同病房的人在走廊上议论,作孽啊,年纪轻轻人就这么没了。
…
总之这小两口但凡凑在一起,就自动屏蔽外人,嘀嘀咕咕,像两只小鹦鹉,相互挠个不停。
麻子说,我跟我老头要钱了,这个月把驾照考了就买车。到时候你晚上实习完还能去接你,也不怕淋雨了。
小苗说,亲爱的么么哒。
谢存山低下头看其中一辆车的轮毂磨损情况。
—他想到了许冉。
游戏厅比路西法关门早一点,凌晨三点多拉了卷闸门他总是不由自主地‘闲逛’到路西法后门。
十次里头有八次能看到许冉。
她走得很准时。有时候跟着那个穿着张扬的姑娘和她的紫毛男友,有时候一个人,换了宽松的衣服抱着臂走到前头桥洞下面坐摩的。
她瘦瘦的,又很谨慎的模样,像巷子里的流浪猫。
摩的司机排成一行叉着腿鼓着眼睛从头到脚不怀好意地看她,和她讨价还价,占些嘴上的便宜。
外头麻子和小苗甜甜蜜蜜地商量今晚吃牛蛙还是卤虾,见老板跟着谢存山推着辆车出来,说:“这车你放心骑,你是小勇哥的人,我可不敢坑你。”
麻子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嘀咕说,你不是说骑车危险吗。
二零一四年八月,谢存山花了一兜子来历不明的钱,买回人生第一辆摩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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