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乍起,皑皑白雪犹如群魔乱舞,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美感,扑打在旷野之上。
兰时一双灵动双眸落在王阿四身上,噗嗤一笑:“你是不是有很多话想问我?想问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想知道自己明明已经逃出去了,又怎么会躺在这块峭壁上?”
可惜面前的人说不出来话,身体也失去了知觉,只剩一双浑浊的眼睛瞪得出血,喉咙里不停地发出难以辨认的呜咽声,好似煮沸的破窑罐,一边冒着水泡,一边泄气。
兰时手中刀锋一点点划过他的面颊,脸上的神情也渐渐冷了下来。
“你做过这么多恶事,早就应该想到有今日,何必装作吃惊的样子。不过对付你倒费了我一番功夫,先是要打碎庙里的泥相,将那些碎石放摆在你恰好能够得到的地方,麻药也不能撒得过多,一则怕引起你的怀疑,二则真将你麻倒了,倒叫那两人轻而易举地找到你,坏了我的谋算。”
“所以我只能放你下山,又买通附近村子的一个老伯将你带到渭水,你在山里跑了这么久,应该口渴难耐吧...”
王阿四头皮炸得发麻。
怪不得他下山时手脚发软,心跳如擂鼓,喝了那蜜水之后,竟然在冰天雪地之中睡着,原来是被下了药。
若是当时再多思忖片刻,他必会察觉出不妥。
一个村汉怎么会带着蜜水这种昂贵东西,分明是因为麻药微苦,要用花蜜调和药物苦味。
他只恨自己逃命心切,一时失了防备,竟然着了这个小娘子的道。
现在沉下心细想起来,他与庞道姑合作无间,向来无甚龃龉,庞道姑怎么会忽然生了杀他的心思。定是这女娘假借庞道姑的名义,买通了两个流氓地痞绑他,又故意在他面前透露风声,让他恨上庞道姑,前去报仇。
可是王阿四不懂。
这女娘既然找人绑他,又放下碎石让他割绳逃生,转过头再次下药把他带到渭水,绕了这么大个弯,到底想做什么?
难不承想和他交易?
王阿四脑中飞快转动着,暗道虽然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至少他敢肯定此人一定与庞道姑有仇,不如先哄骗着她一起对付庞道姑。等他回京查出这小娘子来历,再报今日之仇。
王阿四心中有了对策,渐渐松了心神。
但他现在浑身僵直无力,口舌更像是被千万只虫蚁啃噬,麻痒难耐,费尽了力气,硬是在寒冷的雪地里,憋出了一头热汗,才缓缓吐出个含糊不清的“庞”字。
虽兰时听到这个“旁”字,一双沉静的双眸中无甚波动,只拿刀拍着王阿四的脸,摇了摇头,神情平静极了:“我是想对付庞道姑,不过这场戏不是做给你看的。”
“你替庞道姑害了这么多人,我本应该三刀六个洞将你剥皮抽筋,替他们报仇。可你身上的血污秽得很,白脏了这块纯白雪地。不如将你推入渭水,抹了你在这世上所有的痕迹,你觉得如何?”
王阿四越听越惊,混沌之中被耳中炸响的一个“死”字折磨得差点发疯。
兰时见他一张脸惨白如雪,勾唇一笑,正要将他踹入渭水,冷不防耳边传来一阵爽朗大笑:“哈哈哈...这场戏不是做给他看的,想必是做给我看的!”
兰时霍然起身,只见十丈远的矮坡上不知何时来了一队人马。
数十壮汉腰间跨刀骑坐在高头大马上一字排开,隔着重重雪雾,看不清面容,只是月光下,那一道道黑影顺着坡顶笼罩下来,铺满了整块坡地,像是一群埋伏已久的野兽,亮着凶狠的獠牙。
矮坡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人!
兰时垂在身旁的手臂微微发颤,人也跟着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两步。
也亏得隔得远,那两步实在微不可见,领头的壮汉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只道月黑风高,雪花漫天,她陡然见了一群来势汹汹的匪盗,既不哭泣又不求饶,果真是与众不同。顿时来了兴致,扬鞭凌空一甩,双腿轻磕马腹,转瞬间俯冲下去。
立在他身旁的帮众早就等得不耐烦,见头领动了,纷纷邪笑,呼喝着紧随其后。
空旷寂静的郊外,顿时被轰鸣的马蹄声震得山林耸动,积在地上的厚雪被马蹄带得纷飞四溅,像是将封冻的大地踏出了层层裂缝。
兰时骇的浑身汗毛竖起,眼睁睁看着这群凶煞之徒,手持刀刃,急速逼到了自己身前,待她看清领头壮汉握刀的四根手指时,更是从头到脚凉透,如坠冰窟。
是任深!
为什么是任深!
兰时变了脸色,一下子僵在原地,双眸似乎定在了任深脸上。
任深却是一脸淡定,略微前倾着身子,左手手肘撑在马鞍上,抬手摸着下巴,一脸玩味地睨着兰时。
他还未说话,身后一群帮众就按捺不住,一双双被油浸过的眸子,轻浮扫向兰时。
“任头!这小娘子可比那道姑美貌多了,咱将她带回深水巷,给兄弟们快活快活!”
“这小娘儿们胆子大得很,主意都打到任头头上,你敢留着?小心她在床上豁开你肚子!”
“就是!杀了得了!”
“妈的!寒冬腊月,老子被个小娘儿们耍得团团转!任头,第一刀必须给我!”
身后一众人顿时叫嚣起来,任深懒洋洋抬手,打断了身后嘈杂的争论声,望着兰时似笑非笑道:“小娘子,给个解释!”
兰时抬眸,心中虽慌乱,却不知道自己此时不能露怯。
任深是个尸身里杀出来的阎王,手起刀落从不留情。
现在不杀她,是因为好奇,或是疑虑。
就像是深山中的猛禽吃饱喝足,遇上个瘦弱不堪又胆大包天,跑到自己面前撒野挑衅的小白兔,总要玩弄一番,弄清楚这只小白兔到底是蠢的,还是只披着兔皮的狼崽子,才会杀之后快。
再则她来了这崖边许久,始终没听见马蹄声。说明任深早在她来之前,就埋伏在那片矮坡之上,方才她说的话也全被听了去,此时再强行辩解或是伪装示弱都讨不到任何好处。
不过是一桩杀人越货的买卖,人银两清,互不相欠。
他却大费周章,冰天雪地的埋伏她,可不像简单的被戏弄后的恼羞成怒,不如先弄清任深的目的,再谋对策。
兰时强压下心里的惧意,行了一礼,笑道:“天寒地冻,不敢劳烦任帮头出手,差事我替您做,银子您照拿。”
任深见她前一刻拿刀杀人,后一刻笑靥如花,一脸的讨好卖乖,讥讽道:“小娘子不仅心狠手辣,还能屈能伸,在下算是开了眼!”
说着朝后挥手。
立刻,一个贼眉鼠脸的男子大喊一声“得嘞”,从后面纵马而出,扬手将斜搭在身前的物什扔在地上,摔得“砰”的一响,正好滚在兰时脚边。
兰时垂眸看去,顿时大惊失色,只是她刚想上前救人,就被一柄尖锐的刀刃挡住了去路。
她顿住脚,神情紧张地看向云同。
云同此时早已昏厥,发髻散乱,脸上淤肿不堪,衣襟上沾满了脚印血渍,躺在雪地里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你!”兰时怒火中烧,“我听闻任帮头虽爱财,却是个重诺守义之人。我诚然有所隐瞒,但好歹也算这桩买卖的主顾,任帮头如此行事,怎担得起道义二字!”
任深嘴角勾起一丝轻蔑地笑:“你?配么!”
兰时双唇紧绷。
任深摇手指着云同:“你放跑王阿四,叫这小子故意带着我兄弟钻进东方林子找人,自己半路劫道杀人,当老子是白痴!老子看在那一百两银子份上,才没打死他!”
兰时担心云同伤势,不免心焦,颤声道:“你若是要钱,尽管放心!当初答应你的,一文都不会少,等我回京,即刻双手奉上!”
闻言,数十壮汉哄然大笑起来。
任深对着身后手下,讥笑道:“看看,当咱们是街边乞食的,呼来喝去!”
其中一人附和道:“我说,小娘子,当初你说的是要两个人杀了王阿四。如今这篓子捅大了,咱们来了十几个人,你算算给咱们多少银子合适?”
另一人也嚷嚷道:“哈哈,至少一千两!”
“白的不成!除非是金的!”那人说完,邪笑起来,“小娘子,我看你这身罗衫也不像富贵人家,要是没一千两金子,不如卖身还债如何?”
众人听得纷纷举刀起哄。
兰时咬着牙:“谁说我没有一千金!只要你们当作今日之事未发生过,事后去安乐巷报个信,我就给你们一千金!”
闻言,任深收起了脸上的轻蔑,眸色阴沉地看向兰时:“看不出来,小娘子还有些家底。倒是与我说说,庞道姑怎么得罪你,你绕了这么大个弯,找她寻仇!不如你再加一千两,我替你一刀宰了她!”
兰时倏而笑了:“任帮头说笑,我想杀的只有王阿四,不是庞道姑。”
任深听后双眼微眯,弹了弹泛着寒光的刀刃:“你不杀她!别怪我手下无情!”
说着,眼神一厉,挥着长刀当头就朝兰时面门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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