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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庄白玄到底心中打的何种盘算,徐姜都不得不把
人送出去。其一,是红缨的腿确实等不了。其二,当然也怀了旁的心思,想试试看庄白玄真的是否会愿意放人。不过经此一分析,恐怕是不那么容易,还是要多做打算。
“我们来时走的是山洞,我现在还记得扑面涌来的潮气。”
“没错,那山洞就在瀑布旁,”裴礼将瓷杯倒扣,望去徐姜,“来时路我们都记得,地图还在我身上,若是真从来路走,那大可不必担心。”
“怕就怕在……”他话未说完。
徐姜眼角小痣微扬,接下他的话,“这里还有另一条我们不知道的与外界相接的通道。”随即眉头紧拧,撑在桌上的指尖也不知不觉泛白,“那就麻烦了。那该怎么办?”
此时脑子嗡嗡,根本不能独立思考,思及情同姐妹的红缨会遇上危险,脑子中那根紧绷的弦像断裂一般嘣的一声,只剩余响和震得细碎的思绪。
红缨却像没事人一般,两手拿着中午瘦子拿回来的两块滴酥正大快朵颐。
“小姐,别担心,你还放心我吗。”又咬两口那掺了蜂蜜的绵密酥糕,“别说,这滴酥真是好吃,你看小白花上午还一副要驾鹤西去的柔弱样,中午不就又紧忙爬起来做点心。她那小身板都能比滴漏还勤快,我一个小丫鬟还不如她吗?”
徐姜无奈,“你若是身上没伤,我又怎会担心你。”
“这滴酥是用酥制成,不易保存,现在的天气,恐怕半天就会变味。”
徐姜眼睛一亮,抓住了其中重点,“今早还有人给谷内送东西!”
裴礼颔首,“既然有人定时送米送粮,那说明庄白玄在外还有人手接应。”
“啊,”本以为有一线生机,可听完他的话,刚燃起的小火苗瞬间被浇灭。她垂眉耷眼,苦着脸询问,“那怎么办?”
“现下很多事情我们都不熟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徐姜终于彻底瘫在桌上。
裴礼话音一转,“但我们可以多做打算,将会遇到的情形大致猜测一番,总会有一线生机。”轻轻拨弹桌上倒扣的瓷杯,瓷杯霎时被弹翻转过来,杯底轮番挨上桌面又蜻蜓点水般离开,不停地打着转,一圈又一圈,直到速度逐渐变慢,他一手指腹按在杯沿,瓷杯倏然而止。
“嗯!小姐你要相信我,我可是福大命大的红缨啊。”说完一口吞掉剩下的半个滴酥,入口即化的香甜让人在即将面对的死局前,也生出几分坦然和闲适。
徐姜顿时来了精神,双手紧紧握拳。
一定要保证红缨能平安回到京都。
***
徐姜送走红缨时,已经是未时,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刻,空气都被烧灼地泛起层层浪波。
她怕红缨晒到,从那密不透风的古柳上借了两几根柳条,熟练地编了个草环,既遮阳又别致,红缨爱不释手。
她到现在都记得庄白玄见到那古柳草环的古怪表情,却还是好脾气只提醒她,下次莫要再折,此树是净土教圣树,如此这般会令古树发怒,从而不在保护净土教。她简直想笑,以前半字不提神鬼之说的庄白玄,现在居然也开始装神弄鬼,故弄玄虚,散布鬼神之言了。
这是露出真面目了吗?
按照地图所画,只有一条山洞直通净土教,可庄白玄却将他们带到另一处,教内唯一被闲置的地方,茅屋的右侧,紧挨着后湖的那片空地。可奇怪的事,这地方与那瀑布洞穴位置正好相反。徐姜忍不住面露担忧,“天师,我记得他们当时来的时候不是这个方向进来的呀。”
“你说得没错,确是如此,但是这条路更近一些。红缨姑娘腿脚不便,走条路脚程更短。”
徐姜还想再争辩,“可我们的马车就再外面,她届时可以驾车回去。”
“我早已派人再外等候红缨姑娘,马车早已等在外面了。事不宜迟,红缨姑娘请吧!”庄白玄长臂一扬,做出请状。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千言万语都化在无声的拥抱之中,她在红缨耳边,用仅能两人听见的音量嘱咐道,“万事小心。”
红缨下颌搭在她的肩膀,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深深点头。
“对了,临行前送红缨姑娘个东西,这香囊乃净土教之物,可安神助眠,也算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红缨接过,道一声谢便松开与徐姜紧紧牵在一起的双手,转身离开,只余下婀娜背影。
时隔月余,才又举办‘降世’,众人皆早半个时辰就来到古柳下。
许久未见,定要寒暄一番。
但都不再提徐姜与裴礼背叛净土教之事,只因这徐姜一人悠然自得地背倚古柳,双手抱臂,嘴中衔一棵旁边菜园中的不知名菜叶,居高临下的睥睨四周,活脱脱的女悍匪模样。胆小的直接噤语,不敢再说些闲言碎语,胆大的也只敢偷摸觑着徐姜和身旁人耳语,说得也是些令人不忿之语。
“你看她一个背叛者摆的什么姿态。”
却也只是让听者扯扯衣袖,示意他去抬眼看徐姜,只见徐姜正目光如炬地笑望着他,令他平白无故的打了个哆嗦,眼神躲闪之余嘴边还嘟囔着,“六月天,小孩脸,这天变得一点知会都没有,怎么还泛起凉了呢。”同伴看他额角豆大的汗珠忍不住扯扯嘴角,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徐姜。
徐姜啐一口嚼碎的菜叶不禁莞尔,这群人呐还真是好吓唬啊。
不多时,瘦子和高个一人提桶,一人端碗,从远处阔步而来。
“姜姜姐!”桶中水随着平稳步调仍左右晃得起劲,时不时跳出几滴,将瘦子的靛蓝下摆洇湿成子夜。瘦子虽然说是瘦,实际上身材欣长,头小肩宽,衣服随便一套,也是像模像样的翩翩贵公子一枚,可偏偏为徐姜马首是瞻,生生折损了半数魅力,让几个年轻姑娘看得不禁扼腕。
瘦子邀功似的将水桶在徐姜面前放下,“怎么样!满满一桶水,一滴未洒。”
徐姜斜睨一眼,似笑非笑。瘦子顺着她视线立即把子夜下摆往后拨了拨,“姐,咱们拿这水干什么用?”
“你等等就知道了,”徐姜卖了个关子,没细说。
半个时辰一到,庄白玄准时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所有人见到庄白玄皆正冠理衣,一个个站得犹如深林韧竹,笔直不屈,目光整齐划一地投向前方的白色身影,充满真挚和虔诚,仿若再看神祇临世。
“诸位,今日是第一次在属于我们净土教的土地上进行‘降世’,真神威力不可小觑,我们今日不再只选一人,所有人一起进行‘降世’。”
此话一出,十几人眼睛都崩出亮光,跟那见到食物两眼冒光的群狼相比有过之无不及,兴奋之余大呼天师万岁,在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中,脚下木桶中水面也颤起圈圈水纹。
徐姜勾起唇角,抿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之前虽说庄白玄举办活动也十分频繁,但是每次只一人的‘降临’,实在太少,不少人直到现在也没体会过其滋味。一时间小声交谈声,不绝于耳。
“原来天师所承诺给第一批追随者的,竟然是真的!”
“‘降世’的感觉真是令人难忘,像是有瘾,有过一次总会想要再来一次。”
“上次黄子清那小子因为‘降世’跟我炫耀好几个月,我也终于能尝尝这滋味了。”
庄白玄倒是对教众人数了如指掌,裴礼不在场,他一眼就看了出来。还特地过来询问,“今日,裴公子不在?”
徐姜笑着,“他的手臂不是受伤了,还是先不参加教内活动了,先好好休息。”
“也好。”
从前在精致华美的花厅中,那上百根同时点燃的蜡烛就颇具神秘感十足,而如今他们齐聚在这广袤天空下的山间一隅,享受山间清风,蝉鸣、虫语、古树庇荫倒也充满禅意,正符合庄白玄所追求的万事随心,逍遥无为。
真是歪打正着。
如今没了蜡烛熏香,徐姜倒要看看他究竟要如何让众人‘降世’。她一副瞧好戏地撇撇嘴,又瞬间敛去神色,毕恭毕敬地隐入人群中。
庄白玄也不是空手而来,他命人搬来十多个蒲团,分发给每个人。
经过徐姜观察,庄白玄有个习惯,他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万事都备好,且他可能有怪癖,非要分毫不差,正正好才行,就比如这一人一个蒲团,一个多余都没有。
徐姜盯着手中的蒲团,冲天的橘皮味仿佛要将她腌入味,她立马向一旁的瘦子夸赞脚边蒲团,然后不经意间抬脚,好巧不巧正踢到一旁的水桶,整桶水都浇在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蒲团上。徐姜骤然间眉头紧锁,嘴角仿佛坠了十斤秤砣,泫然欲泣的模样让瘦子看得呆若木鸡。
周围几个人都嫌弃得看向她,水还在顺着微不可见的下坡缓缓地流着,混着黄土和着泥,没有一丝要停歇的样子,这一块地算是没法待了,只好几人集体换地方。
于是乎所有人都坐在麻绳编制的蒲团上正襟危坐时,只有徐姜一个人孤独地跪坐于黄土之上,不过两膝之下的黄土并未打搅她的虔诚,若不是悬空的腰胯看起来倒和其他人无异。
徐姜当时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是,洁癖这种怪癖还能传染不成?
最终得出结论,定是和裴礼待的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