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身上长出了数不清的红色软毛，头上长出红色毛茸茸的狐狸耳朵，鼻子变成了尖尖的狐狸鼻子，他的脸变成了狐妖的脸，他本来想吸取狐妖的法力，却被狐妖给反噬了，他变成了一只站着的红狐狸。
从他口里发出了狐妖尖锐的大笑声，狐妖大笑着，双腿凌空，踢掉脚下恶鬼，掌力所及，恶鬼四散奔逃，噩耗遍野。
狐妖四处奔走跳跃，招招出手威力都比刚才强了许多，恶鬼不少化了黑烟，没有消散的无处可退，忽然后撤逃走，黑雾渐渐消弭，空荡荡院落，只剩下李寻欢，龙三的白骨，狐妖的狐皮，以及呆愣住的月婵。
狐妖仰天长啸一声，张嘴亮出尖牙，朝月婵扑了过去，速度之快，让本就飘忽来去的月婵躲开都狼狈万分，月婵忌惮，往后再次滑开，狐妖这次没有再追，而是扬起手臂，对着月婵的方向狠狠一甩，月婵仿佛被鞭子抽到一般，惨叫一声，朝狐妖甩出的方向摔了过去，狐妖手臂再次甩出，月婵再一次被摔出，毫无还手之力，狐妖得意的笑着，笑声之刺耳，终于让李寻欢找回了神智。
不知是不是错觉，月婵每次被摔出，她的身体就黯淡透明一分，接连被狐妖摔了四五次，她的惨叫声明显减弱了。
李寻欢也顾不得许多，小刀滑到指尖，瞅准时机，朝着狐妖咽喉飞出。
小刀飞出，他才发觉自己竟然可以调动全身内力，或许是刚才狐妖紧紧缠在他身上才导致的内力全然施展不出吧。
不过这些已经不再重要，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对妖怪，也是一样。
狐妖的眼睛凸了出来，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狐妖放弃了月婵，从咽喉上拔下那把小刀，血从刀口喷出。
月婵尖叫着道：“快呀……快呀……”
李寻欢第二把小刀已捏在指尖，却犹豫了，月婵说的快恐怕不是让他发出第二把刀，而狐妖不顾喉咙的伤已经朝他扑了过来。
月婵叫道：“两掌交叠，依次推出，朝着狐妖的伤口推出。”
李寻欢瞬间想起刚才陈万福的做法来，陈万福是妖尚且被狐妖吞噬，他又何德何能呢？电光石火间，他想起月婵从无害他举动，甚至于保护他避免被恶鬼侵扰……
他听从了月婵的话，学着刚才陈万福的做法，双掌交叠反复，依次推出，而此时狐妖距离他不过三尺。
狐妖看他立掌，立马往后跃去，却已经来不及，狐妖仿佛被定在空中一般，血从喉间伤口处奔涌而出，灌入李寻欢掌心的却是一股热流，这股热流顺着他手臂筋脉一直汇到胸口，他胸口再次产生了那种灼热感，狐妖惨叫嘶吼，求饶怒骂，声音几乎刺穿他耳膜，他却不敢收回掌力，他自认绝对没有降服狐妖的能耐。
狐妖惨叫声减弱，声音忽然换成了陈万福的，陈万福声音颤抖着求饶，“李探花……李探花……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
想起陈万福的旱烟管以及枯树皮般的脸，李寻欢不由收了掌，便在他一愣神间，狐妖猛然上前一扑，李寻欢但觉肩颈剧痛，狐妖的尖牙已经深深刺入他体内，便在这时候，狐妖一声尖叫几乎刺破他耳膜，他身上紧紧粘着的狐妖忽然萎缩了，像是变魔术一般的快速萎缩成了土黄色小圆球。这小圆球已经僵硬，它有圆圆的毛茸茸的耳朵，小巧的四支爪子，拖了长长的尾巴，这是一只黄鼠狼。
黄鼠狼胸腹被一支黑色尖锐物事洞穿，斯内普的魔杖。
李寻欢惊讶的看着魔杖像在黄柏林府上时候一样自动自觉的跳到他手里，他清楚魔杖或许有一定的灵性，但不足以自动杀人，李寻欢看向月婵。
月婵在距离他三步之外，正怔怔的盯着黄鼠狼尸体，脸色凄然，李寻欢觉得，她似乎在哭，但鬼到底有没有眼泪他还真的不知道。
月婵颤抖着在黄鼠狼跟前蹲了下来，伸出手，手指却穿过黄鼠狼尸体，月婵凄然道：“我杀了陈叔……竟然是我……”
李寻欢叹息道：“这也怨不得谁……陈老爷子在天之灵，也不会怪你。”他觉得无从安慰，该说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陈万福没有贪婪的企图吸取狐妖法力，何来这个结局呢，但这种话他又怎么忍心对一个正在伤心的女孩子说。
月婵抬头看他，“你的伤……抱歉，我无能为力。”
李寻欢看了一眼伤口，简单点了穴道止血，“魔杖是在何处？”
月婵抬手指了指天空方向，“一直在那里啊，被狐妖以法术悬浮……”她顿了顿，恍然，“你是人，所以看不到。”
李寻欢晃了晃手里魔杖，“你可以……控制它？”
月婵惨笑一声，“我是鬼，鬼是碰不到任何实体的，我可以用法术控制，当时我只是在魔……什么……那个东西上方，情急之下便操纵着朝狐妖这里刺来，倒未想着真有什么效果……怪不得狐妖垂涎，这真的是一件好物。”
李寻欢看着魔杖，叹息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倒真不知道这东西对斯内普先生是好是坏了。”
李寻欢收起魔杖，看向月婵，月婵也正看着他，月婵道：“你要走了么？已经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
李寻欢道：“无论如何，你的仇算是报了，恭喜你。”
月婵凄然道：“报的仇来，又有何用？人死不能复生，而我……”
李寻欢默然。
月婵道：“你能……能帮我个忙么？”
李寻欢道：“你说。”
月婵道：“帮我把陈叔和龙大哥的尸体埋了，成么？他们算是为我而死，我怎忍心让他们曝尸荒野？”
李寻欢照做了，把两人合葬一处，当然，又哪里是两个人，一具森森白骨，一具却是黄鼠狼精的尸体。
月婵说不必立碑，也无法立碑，月婵在坟前戚戚然良久，对李寻欢道：“谢谢。”
李寻欢道：“你何必谢我，我还需谢你保护我之情。”
月婵奇怪的看他一眼，“保护你？”
李寻欢道：“在恶鬼群涌时候，想必是你下了命令，让它们不要碰我。”
月婵摇摇头，“我以怨气招来诸鬼，它们却不会听我命令，若不然龙大哥何必如此？至于你……你却是个怪胎，明明是人，竟然可以吸收妖力，若非看了你言行，我还以为你定然修习了什么妖法呢。”
李寻欢这时细想，也莫名觉得奇怪，如何狐妖舌头碰了他胸口就惨叫着跳开，如何狐妖碰了他胸口便觉得热火灼烧般，如果月婵没有对他施以保护，恶鬼为何都绕开他走，以及为何他双掌拍出便觉从狐妖身上飞入他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而这个，只怕是引起灼热的原因。
月婵道：“还有一件，我本不想说，与死者不敬，在你跨入狐妖巢穴前，陈叔试图侵占你的身体，却被一股怪力强力推开，陈叔当时还受了不轻的伤。”
李寻欢强压下脑中一片混乱，抬手捂住胸口，他忽然想起在周老爷子处，在救周小岚之后，那个白眉道士把从五毒虫尸体包围中的莹白色黄豆大小物事一掌推入他体内这事，当时那一掌岂不正好是灼痛的位置？难道那个道士并不是存心害他？当时事后他安然无事便把这茬放在一边，并未深想，难道道士别有深意？
他或许该去一趟武当或者少林，看来需得把那个小小物事取出来才行。
不再纠结于此，李寻欢准备道别，月婵道：“且慢，那张狐皮，你为何不拿着？”
李寻欢眨眨眼才想起，当时陈万福吸取狐妖法力，狐妖最后所剩之余一张狐皮，李寻欢摇头，“我要那种东西有何用？”
月婵道：“狐妖爱美，修仙之时必然在皮毛上多下功夫，并且当时情况，狐皮完好无损的剥下，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宝，便是做个收纳也好，总归是十分有用的。”
李寻欢皱眉，觉得十分恶心，“或许我该把狐皮也葬了才是，也算让她入土为安。”
月婵道：“狐妖精气神早已与陈叔融为一体，不分彼此，狐皮本是狐妖舍下的东西，你又何必心存仁慈？”
李寻欢叹息一声，月婵继续道：“你若心存仁慈不要紧，这种东西落入其他人手中，尤其是修仙之类精怪手中，只怕更让人担忧。”
李寻欢遂去拾起狐皮，他本不存着用的心思，但这狐皮光滑柔软触手舒服至极，恍然如生，他忽然灵机一动，想出个法子来，遂收了起来。
此时凉风习习，月光已经攀上云端，李寻欢看一眼月亮，再看一眼月婵，忽然发现她正在不远处缓缓对月吐纳呼吸，随着她的动作，她身上的红衣竟然缓缓的转做了白，李寻欢盯着这奇异的情景，一时忘了道别也忘了离开。
月婵终于睁开眼时候，她的脸与衣服已经融为一体，白的惊人，看来愈加的可怜孱弱。
月婵惊讶的看着李寻欢，“你还没走？”
李寻欢道：“已经报了仇，接下来你该去投胎了吧？”
月婵惨笑一声，“我早已过了投胎时限，现在不过是一只孤魂野鬼。”
李寻欢语气柔和下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月婵歪了歪脑袋，迷茫一会，“打算？我没想过……”她看着李寻欢，忽然动了心思，“我……我跟着你成么？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李寻欢诧道：“我？”在一天以前，他甚至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怪存在。
月婵道：“我……我孤单的很，陈叔虽说陪我，却更爱陪着他的银子，我已经很久没有说过今天这么多的话了……我……你知道我，并且……我不会惹事的，不会伤人，你若允了，我在夜间好歹有个能说话的伴……成么？”
李寻欢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个老板娘呢？”
月婵道：“她……不在这里，她的身体我放在安全的地方了。”
李寻欢道：“她还活着？”
月婵垂下眼睛，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得跟着那狐妖，我怕她真得了了不得的法器，我便没法奈何她……”她看到李寻欢脸色一变，赶紧道，“她没死，我只是禁锢了她的魂魄，今天事急，我还未来得及释放她……她不会有什么大碍的…………虚弱些，需要将养数月。”
李寻欢看她小心翼翼，再想起关外苦寒，叹息道：“跟着我能有什么好处？随你吧，你若想找个人说说话，我自然陪着。”
月婵眼睛亮了起来，朝他盈盈一拜，“多谢主人。”她的白色身体在夜色中凭空消失，刚刚消失，又瞬间显现出来，“主人，你若要召唤我，只需喊我的名字便可，但白天……我……”
李寻欢点头，“你不需唤我主人，我们可以是朋友。”
月婵微笑着，再次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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