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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欢与道士说话,屋里听得一清二楚,道士进屋,除了周老爷子,其他人都远远自周小岚身边退开,白眉道士缓缓伸出莹白手掌,掌心聚了一层轻薄白雾,道士手掌自周小岚头尺开始缓缓虚虚划过其整个身体,道士缓缓收了掌,收入袖内,摇头道:“作孽啊,这已养了四月有半,五毒虫也该有半寸长短了,杀是杀不死,可是作难……”
黄柏林跳了起来,“不是说怀孕吗?什么虫,什么杀不死……”
道士瞥他一眼,“怀孕?怀了一肚子毒虫倒是真的。”
周老爷子已经吓得瘫倒在地上,“这……这可怎么办哪。”
道士摇头道:“五毒虫以血肉为食,这女子此时体内表面一层皮及内中骨头,只怕血肉不剩多少,拔了毒虫,她能不能活命还是两说。”
周老爷子跪了下来,“道长,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黄柏林愣愣跌在地上,此时也连滚带爬的到了道士跟前揪住道袍下摆,“小岚……小岚不会死吧……她……她……不能死啊……”
道士双手一抬,不知怎的周老爷子便跪不住,浑浑噩噩的便站起身来,道士道:“就贫道刚才观察,毒虫基本聚集在这女子腹部及四肢,还未蔓延至头部,情况也不算太悲观,贫道以秘法引出毒虫,这女子立时是死不了,但随后能否将养过来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周老爷子愣愣道:“如……如何将养?”
道士失笑,“面对瘦到皮包骨头的人,你说如何将养?除去毒虫,她也是人嘛,不过是虚弱亏空的狠了些。”
周老爷子跳了起来,“道长您尽管施为,需要什么我立马备着。”
道士道:“一只成年公鸡,一个铁盆即可。”
周老爷子肯定是养不了鸡的,铁传甲出门寻去,李寻欢道:“敢问道长,我所见到的黑蛇当真是妖怪?还是邪人所施妖法?”
道士笑眯眯道:“你说是妖怪便是妖怪,说是邪人施的妖法便是妖法。”
面对这回答,李寻欢愣了愣,继续问,“那道士为何要在小岚体内养五毒虫?五毒虫养足一年能如何?”
道士却卖了个弯子,“待会你若不吃酒,不妨看着。”自道士进门到此刻,李寻欢说话间正晃着酒囊估摸多少,听道士这么说,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也便讪讪收了酒囊。
周老爷子拿来铁盆,铁传甲也很快回来,抱了只肥大雄伟的花公鸡,公鸡头歪着,显然是死了,铁传甲道:“我已在那户人家鸡窝中放下足够多的银两。”李寻欢点点头,没说什么。
道士接过公鸡,手指在公鸡颈部轻轻一戳,鲜红的血便流出来,李寻欢尚在吃惊此人指力厉害,道士已道:“你们几个尽全力按住她,万万不可挣动。”
道士左手捏住公鸡颈部,右手食指在周小岚手腕一划,极快的把公鸡颈部对准周小岚手腕伤处,看着不觉如何,但听轻微的“哗哗”之声自周小岚体内流出,令人毛骨悚然,而已经死掉的公鸡肚子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撑成了皮球,鸡毛一根根直竖着,随着公鸡肚子越来越大,周小岚剧烈挣扎起来,尖声嚎叫,凄厉恐怖,五个大汉按着都差点没按住,随着最后一声尖叫消弭,周小岚瞬间死寂下去,她本来已经够瘦,此时全身只剩一副骨架,暴露衣服之外的皮肤皱巴巴的贴着骨头,哪里还是个人形,简直一副骷髅。
道士把几乎撑破肚皮的公鸡扔入铁盆中,拂尘一扫,铁盆中立即升腾起紫色火焰,火焰熊熊,道士道:“把那个碗扔进去。”这话是对李寻欢说的,说的是那只被嵌在门板上的碗,李寻欢照做了。
烈焰熊熊,烧了有盏茶时间,“啪啪”之声不绝。
烧到最后,只剩黑焦,道士凑近了看,找了根木棍扒拉来扒拉去,李寻欢记起刚才道士所言,并未喝酒,离得也很近,道士朝他招手,李寻欢便也凑过去,凑过去一看不由惊奇,一堆焦黑中却有黄豆大小一块莹白色物事,不知是不是错觉,仿佛还微微发着白光。
说时迟那时快,道士手掌在那莹白物事上一提,掌上用力一拍,一掌结结实实排进李寻欢胸口,李寻欢反应不及,被打个正着,仰头一口鲜血,径直往后跌落。
铁传甲大吼一声,双拳已朝道士打去,罗英反应也快,一个旋腿攻向道士下盘,他们招式用到一半,眼前忽然失了人影,道士一晃身已到门外,唱喏一声“无量寿佛”竟然远去了。
李寻欢悠悠转醒是在第二日午后,接过铁传甲递来温水喝了半杯,才回过神来,扶上胸口,不由觉得奇怪,铁传甲道:“少爷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李寻欢摇头,试了内力,也完好无损,也便站起身来,“小岚怎么样?”
铁传甲道:“被老爷子灌下许多安神药物,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老爷子这会正在医术上寻找最好的将养之法呢。”
李寻欢叹口气,“我去看看她。”
铁传甲跟着他出门,“罗英昨晚便已走了,说是无颜见少爷。”
李寻欢叹息道:“罗大哥心地纯善,不藏污垢,我又怎会怪他。”
铁传甲道:“那个人,醒了。”
李寻欢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说的是谁,“他若意识清醒了,想走便走,与我们也无甚干系。”
铁传甲欲言又止,最后道:“少爷得空还是去看一眼吧。”
周小岚依旧是那样,周老爷子顾不上跟他说话,黄柏林在床前跪着,李寻欢看了糟心,也便出门,想起铁传甲说起的那黑衣人,再想起那诡异兵器还在他这,也便拐到靠左小屋,屋内光线依旧是暗,但被一双眼睛恶狠狠甚至恶毒的盯着,想不留意也难。
那黑衣人全身僵硬以怪异姿势躺在床上,瞧见他们进门,眼中恶毒让人脊背发凉。
铁传甲道:“他是清晨时分醒来的,醒来便大叫大嚷些我完全听不懂的话,并且试图攻击我,只好点他穴道。”
李寻欢观察一会黑衣人,把那诡门兵器放在他身侧,对铁传甲道:“解开他穴道。”
黑衣人几乎在解开穴道的瞬间便抓住那根诡门兵器,笔直的指着他们,警惕戒备。
李寻欢道:“听得懂我说话吗?”
黑衣人毫无反应,李寻欢继续道:“你的同伴呢?若是一点汉话都不会,怎么会来到洛阳这中原腹地呢?”
黑衣人依旧戒备的盯着他们。
李寻欢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那黑衣人手中诡门兵器轻轻一晃,在李寻欢耳边忽然想起一个机械声音,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黑衣人戒备着开口,也是叽里咕噜的完全听不懂,在黑衣人相同方位忽然想起另一阵机械声音,“斯内普,西弗勒斯斯内普,我的名字。”
李寻欢眨了眨眼,颇觉惊奇,铁传甲已经摆开架势,如临大敌。
李寻欢抬手阻了他,看向黑衣人,“斯……斯……”他试了两次,放弃了,“这位先生,你是哪里人?如何到洛阳来的?如何受了这么重的伤?”
机械翻译之后,黑衣人沉默许久,李寻欢看着他眼中神色涣散心中升起一阵不详,果真黑衣人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铁传甲道:“这不可能,少爷,他又没伤到头,我看此人颇为可疑,说话完全听不懂,还会邪法,我们——”
他忽然住了嘴,几乎惊恐的听着与他说话同时在他耳边想起机械声音,同时,黑衣人把手里兵器笔直对准了他。
李寻欢道:“你好好养伤,若愿意留在这把伤口养好便留着,若不愿意,待伤势稍微稳定便行离去吧。”
他出了门,抬手遮住刺眼阳光,阳光自树梢射进来,明明是青天白日,这两日他遇上的事却说不出的诡奇,难道是南柯一梦?却也不像呀。
铁传甲道:“少爷既醒了,用膳吧?”
李寻欢道:“其他人吃了吗?”
铁传甲道:“除了这个斯什么的,其他人都用了些。”
李寻欢拍拍他肩膀,“我瞧他并无恶意,你也不必如此戒备,既然说不出他叫什么,便唤他一声斯先生吧。”
铁传甲道:“那么用膳?”
李寻欢道:“为斯先生与我各准备一份饭食来,他的尽可能好些,伤口那么严重,需要好好将养的。”
饭食便是好也好不到哪去,不指望周老爷子有什么存货,村子本来就小,用银钱也换不来多好的伙食,倒是有卖鸡的,但在观看过那场公鸡表演后,没一个人愿意吃任何和鸡相关的东西。
李寻欢就着咸菜吃了一个馒头,喝了一小碗粥,看着从斯内普房内取回的基本未动的饭食,李寻欢皱眉,“他不吃?”
铁传甲微微不屑,“或许觉得咱们会投毒,不过喝了几口粥。”
李寻欢思索一会,摇头,“只怕未尽然,他若不是本土人,如何吃得惯这里饭食,下午你去洛阳城才买些食材,多些肉食。”
铁传甲眼前一亮,“我们当下不走了?”
李寻欢看他希翼面孔,笑了笑,道:“当下不走,至少等小岚好些。”
李寻欢转身,不愿再看铁传甲表情,他又不是与谁赌气,说走便走,说不走便不走,当初自己是发了誓的,既说了出关便是出关,此时不过稍微耽搁,大江河山,江南江北,除了此间,又有什么值得他牵念的。
铁传甲也迅速转身,他也不忍看李寻欢那浸了三斤黄连的笑,若然可能,他愿意拼却性命来抹去他家少爷脸上的愁苦。
闲来无事,李寻欢喜欢搬来一张椅子坐在树下,树影斑驳,阳光透过树影洒在脸上,温暖,舒适,安逸,让他昏昏欲睡。
他也不知睡了多久,睡醒时候,眼前一抹黑影,打量了才发觉是那位斯先生。
斯内普沉着脸皱着眉看他醒来,冷冷道:“我可以请教阁下几个问题?”
李寻欢喃喃一句“阁下”,坐直身体,“斯先生可以坐下说。”
他身侧有一把椅子,虽然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谁放在那里的,或许是这位斯先生等他时候自己放的。
斯内普坐下了,闭了闭眼睛,忍耐道:“斯内普,西弗勒斯斯内普。”
李寻欢道:“我叫李寻欢。”顿了顿,补充道,“姓李,名寻欢。”
斯内普点头,“西弗勒斯普林斯斯内普,斯内普是姓。”
李寻欢尝试着道:“斯……内普先生。”
斯内普终于满意点头,“我的记忆遗失了,在我失去意识前,我记得把记忆提取出来给了谁,却不记得是谁,我需要找回我的记忆。”
“提取……记忆……”李寻欢晃了晃脑袋,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斯内普道:“我可以问这是哪里?我想我被允许索要一张地图。”
李寻欢喃喃道:“……地图。”
斯内普抱起双臂,眯起眼,“不可以?”
李寻欢苦笑,“这……既不行军打仗,又不是官府衙门,哪里来的地图。”
斯内普道:“打仗……官府……是指政府?是说这里的政府不允许处政府部门以外的人拥有地图?”
李寻欢迟疑一会,道:“……可以这么说。”
斯内普沉默一会,道:“我在哪里能找到与我语言相通的人?”
李寻欢思索,“洛阳对外贸易不多,实在想找,只怕要去京城。”
斯内普点头,站起身,“明白了,多谢。”
李寻欢道:“如果你果真丧失记忆的话,我建议你学一点汉话,走入人群中,你手里这兵器一挥,只怕会被当做妖魔鬼怪乱棒打死。”
斯内普皱眉,“我是巫师,不是妖魔鬼怪,并且,是魔杖,不是兵器。”
李寻欢开始摸索着找酒囊,巫师……魔杖……天。
斯内普盯着李寻欢有些混乱的表情一会,点头道:“多谢,但是请问我该如何入手。”
李寻欢一愣,“入手什么?”
斯内普皱眉看他一会,忍耐道:“学汉话,你说的。”
李寻欢咳嗽一声,颇有些尴尬,感觉自己被各种奇异词汇给绕晕了,“这个嘛……”还真得好好想一想,,他也只是想起了顺口一说,真要说学习汉话,还得想想从哪学起,他幼时所学的声律谱、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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