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南迁的神色一变，“怎么回事？”
唐煜将事情大致说了一番，祁南迁沉吟片刻，“我带人去看看，你就在院里守着，若是有人找来，就将事记下来，等我回来再做定夺。”
唐煜隐约觉得祁南迁是刻意将他留下来的，他弄不清楚原因，再加上事态紧急，便依言在院中留守，他原本打算去书斋借取当年封印混沌时的记录看，但季舒城说记录保密，要见到祁南迁和唐甫明的批准公文才能借阅，即便他是唐甫明的亲儿子也不能例外，唐煜只得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蹲着。
好在赵青木很快就回来了，唐煜殷勤地给他倒了杯水，乖巧地坐到一边，一双凤眼却忽闪忽闪地望着赵青木，“赵大哥，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赵青木灌了两杯水，抹了抹头上的汗，“南迁正带着人想法子追踪混沌的气息，混沌气息特殊，无论怎样都会留下一点痕迹的，奇怪的是，茶肆里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恐怕找起来很困难。”
唐煜皱了皱眉头，“镇守的神像还没有到处理更换的时候，怎么会裂？混沌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赵青木端正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一院的人检查过后，说是人为损坏的，那神像后头有用朱砂绘制的符咒，他们在死去同僚的手上发现了朱砂的印子，但他为何要放混沌出来？现在他们在为看守是故意的还是遭人陷害争得不可开交，具体的还要等他们回来才知道。”
唐煜也很费解，两个人抱着胳膊蹲在院子里沉思，忽然听到外间传来争执的声音，一个是门口卫兵的声音，另一个很陌生，来人的嗓门很大，怒气冲冲，一副马上就要同人打起来的架势。
“出去看看。”
赵青木道。
门口一名老伯正要往里闯，门口的卫兵自然不让他进来，却又因为老伯有些年纪，不敢下重手，只得边拦边退，眼见着都到院子里了。
唐煜摆摆手让卫兵退下，对着老伯做了个揖，“这位老丈，敢问何事？”
伸手不打笑脸人，方才还面红耳赤的老伯冷哼了一声，理了理扯乱的衣襟，“我的事你们还管不管了！尸体都摆在那儿半个月了，弄的人心惶惶，周围的人都快把我的义庄给拆了。”
“原来是秦仵，失礼失礼，前些日子太忙了，我们通玄院腾不出人手去您那儿，真是对不住，”后头跟来的赵青木似乎认出了来人，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大热天要您再跑一趟真不好意思，祁少监现下不在，您先进来喝杯茶，再同我们把事情讲讲。”
眼见着两人满脸带笑，秦仵对自己方才的失礼行为颇不好意思，“方才确是我失礼了，我也是着急了。”
他跟着两人进了三院，唐煜忙给他倒了杯茶。
事情要从半个月前说起，那日秦仵接到命令，说平康坊发现了三具尸体，让他赶紧去验尸。平康坊那一片就是勾栏院，三教九流什么都有，闲着没事就打架斗殴，划分地盘，发生些个命案不足为奇，除此之外还有好些个死在温柔乡里的人，被怕事的鸨母扔到角落里的。
秦仵原以为这次的验尸跟以往差不太多，谁知看到尸体的时候才吓了一跳，三具尸体的死状极其恐怖，就像是被什么活活吓死的一般，五官扭曲，明明是才死没两天，全身的皮肤就干巴巴地贴在骨头上，像一具干尸。他试着抬了一下尸体，发现尸体非常轻，当下就觉着不对劲。
三具尸体随后被抬到义庄，秦仵打开尸体的肚子，肚子里空空如也，五脏六腑和血液全都不见，尸体身上没有发现撕咬的痕迹，应该不是被老鼠吃掉的，不过如果只是这般，他还不至于想到鬼怪上。
那日他照常守夜，听到放尸体的房间里有响动，打开门就看到三具尸体动僵硬地爬起来，在里头走来走去，吓得他赶紧将门锁了，他守了二十年义庄都没遇见这等怪事，第二日去市上找了个道士，画了几张符回来贴着，可是不管用，偏偏没查出死因的尸体不能下葬，这三具尸体到现在还在义庄里停着。
不过三具尸体除了把房间弄的乱七八糟以外，也没做什么伤人的事，之后又送来两具死因相同的尸体，每晚闹得天翻地覆，义庄周围少数的几户人家天天拿着扁担来抗议，秦仵只好将事情上报给京兆尹，京兆尹便令他去找通玄院来处理。
在等通玄院消息的半个月里，仵总共接收了十二具死因相同的尸体，义庄一到晚上就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仵实在受不了，这才发生了开头的一幕。
赵青木一听说死了这么多人，当下不敢怠慢，跟别的院的人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唐煜赶往义庄。
跟秦仵形容的一样，这十二具尸体都成了干尸，干瘪的脸形容可怖，仵将其中一具尸体打开来让唐煜看，肚子里果然一干二净，只余下一副骨架，尸体的骨头发黑，上头有丝丝裂缝，仿佛一碰就碎。
秦仵将草席重新盖回尸体上，“二位郎君，怎么个情况？”
唐煜以手做扇，扇了两下，“这几具尸体都成干尸了，怎么还这么大气味。”
秦仵摇头道：“那是今早刚送来的两具尸体发出来的，金吾卫巡查的时候发现坊墙的污水槽堵住了，拿根竹竿去捅，竟然捅上来两具尸体，脸和身体都被老鼠咬光了，身份恐怕是查不出来了，之后只能草草埋了了事。”
“这几具尸体死时怨气太大，义庄又是聚阴之地，到了子时阴气更盛，他们被阴气一冲，便起尸了，不是什么大事，”赵青木说着从袖中摸出几张符纸一一贴在尸体的脚上，“将他们与阴气隔绝就行了。”
“照尸体的死状，应当是被嗜□□血的厉鬼妖物吃光了才会如此，现下最要紧的是先将它找出来，不然估计还会有人遇害，”唐煜皱着眉想了想，问：“这些尸体是在同一个地方发现的吗？”
秦仵答道：“并非如此，这些尸体东一具西一具的，有时是两三具一起，有时单独一具，地点并不固定。”
唐煜磨了磨牙，“那可就麻烦了。”
赵青木点点头，“看来这东西有点头脑，知道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烦劳秦仵将发现尸体的地方在图纸上标明，我们先去找那边的人询问一下。”
仵便拿了张纸，依照记忆将地点标出来递给赵青木，“这些勾栏院白天没什么人，要到晚上才开门，我建议你们还是晚上去罢，去的时候也别说自己是来查案的，不然他们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
谢过仵，两人出了义庄，因为是晚上办公，唐煜获许下午回家睡觉，这对唐煜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
在义庄染了一身的臭气，唐煜洗了个澡，便到书房躺着晾头发，帝诩在一旁看书，彼此间虽无话，唐煜却还是觉得高兴，他靠着隐囊昏昏欲睡之时，云阳从窗户外跳了进来。
“唐煜煜，听说混沌跑了？”
估计云阳又是从哪个小妖那里听说了，他整天无所事事，就指着听故事打发时间，唐煜揉了揉眼睛，道：“今早刚发现的，赵大哥说封印的地方没有留下气息，要追踪起来恐怕很困难。”
“哈？”
云阳不可置信道：“那家伙除了吃就是吃，长的虽大却没有头脑，竟然还懂得隐藏自己的气息？”
唐煜没了睡意，端起桌上的水杯，也不管帝诩喝过，咕咚咕咚地喝完，“云阳见过它？”
“很久以前见过一面，”云阳一脸嫌弃，“它当时刚刚重生，力量很弱，所以不停地以吃来增强能力，身体是长大了，脑子却不怎么拎得清，跑到长安城里吃人，它路过家门口时，还想冲破结界进来，气的我一脚把它踢飞了。”
唐煜看了一眼云阳的小短腿，显然不怎么相信他能一脚把一个庞然大物踢飞，不过这宅子里可没人敢质疑云阳的话，“后来呢？”
云阳翻了个白眼，“后来它就被司天台的人封印了，哪有方士能容忍那种大家伙在自己眼皮底下杀人的。”
唐煜便望了一眼帝诩，“师傅也帮忙了吗？”
云阳弹了他脑袋一下，“当然了，那时的混沌是比较弱，但好歹还有个体型撑着，凡人的术法对它来说就跟挠痒痒一样，要不是殿下出手，它早把长安城都吃到肚子里去了，我劝你这几天还是在家里待着吧，免得一个不注意就被它吃掉了。”
唐煜挑了挑眉，将掌心在云阳面前晃了晃，得意道：“我跟师傅连了他心通，若是遇上混沌，直接叫师傅来不就好了。”
云阳势要打他，“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什么都要叫殿下，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修炼去。”
唐煜笑嘻嘻地躲到帝诩身后，冲云阳吐了吐舌头。
“封印是人为解开的吗？”
帝诩忽然问道。
唐煜便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嗯，听说是看守的人手上沾了封印的朱砂，不过目前还不能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帝诩长睫低垂，道：“姑获的封印也是人为解开的。”
“诶？会是同一个人所为吗？”
唐煜睁大了眼睛。
“或许吧，”帝诩若无其事地翻过一页书，“我会让鲲鹏留意的，你这些天出门确实要小心些，可以让姑获或者重华跟你一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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